2019年12月28日 星期六

她還在的時候

K像深深的海溝裡冬眠的炸彈,講述她想說的一切。她用輕鬆的表情、尷尬的口吻說出,她曾經勾勒出的計畫,但旋即笑著說計劃被她親手掐死。而那計畫實施的對象是我,表情完全木然的我,大腦皮質斷了整整五分鐘的訊號,雖然嘴裡依然嚼著可能無關緊要卻又看似正在思考的問題。我摀著嘴,伸手把帽緣壓低,穿上掛在椅背上的UQ薄外套,無法正視她的雙眸(後來發現,這幾次以來我一直無法從眼底看出她的任何情緒,但她總是會盯著某處把想講的事情裡清楚才傾洩而出,換成是我就不是)。


「為什麼是我?」這個問題看似被審判的人才會說出口的。或許我一直都把性這件事看得太簡單太烏托邦太輕鬆了,尤其是身為一個完全抽離的旁觀者。我的腦海裡閃過了她曾經告訴過我的創傷經歷、細節,也想起M,不知道為何,突然很想把M抱在懷裡。在這計畫被公諸於我之前,我才提及對於性慾和性幻想的近期看法。性慾正在減損,這是比較直接的說法,或是和精神官能症有關(我的猜測);另一方面,對於在意的人(對於喜歡的定義尚未釐清)我似乎沒辦法有足夠的性幻想和性慾。A曾說我可能處於一種特別的光譜上,我也不是很清楚。


「朋友是朋友,性是性,如果你可以的話。」K說得字句清晰,像是在心裡反覆訓練過的成果。我著實忘記我後來到底說了甚麼,只想著她原本女同志和泛性戀的認同,那些情慾探索的過程,如何成為現在的K;還有那些性暴力的創傷,該如何被修復。「我希望美好的經驗能夠發生。」回家後K傳來訊息,將我的焦慮感砍半,我卻還沒整理好自己。或許沒那麼快,從五月以來,好多事情都沒有答案,高高懸在那,等著被遺忘。睡前,我傳了訊息給M,說我很想念他,想抱他。

「如果早點認識妳,我應該會喜歡妳。」那天下午離開前,我對K說。我站在她座位前,示意要抱她。我們抱得沒有很緊密,和上次在病房時比起來。原來連擁抱都需要反覆練習。

p.s.上次十一月K在離開病房前展開雙臂的時候,我以為她是要叫我往前走的意思(下意識就這樣認為),下一秒我就被她緊緊抱著,當時真的嚇到我了。